惊悸
心悦君兮 by 书吧精品
2023-6-17 11:13
一场浓重的晨雾后,春光格外明艳的照耀了那溪城,一整天热烈的阳光让人不免感叹夏天已经在无声而轻巧的靠近了。
“所以说所谓的‘群仙宴’,只是为了庆祝水仙花盛开而举行的选美大会,而不是字面上的跟神仙有关的宴会?”
趁着日暮时的习习凉风,日曜城主后背着双手信步走在司徒府草木扶疏的花园回廊内,边与傅家三女傅卿卿聊着关于群仙宴的话题。
今天下午得到泠儿平安的消息,着急奔波好几日的公孙城主于是缓下步子,躲过炽烈的春光在房里好好睡了个午觉,直到卿卿姑娘来传晚膳才起,便正好向她了解了解关于群仙宴的事。
“是的,公孙姐姐。水仙花可是那溪城的标志呢!”一个清脆玲珑的声音在傍晚的空气中轻快的流淌开来,令人顿感舒畅。“尤其是五彩水仙,每年只能培育出两三株,其中一株会被当做奖赏,赏给在群仙宴上技压群芳的优胜者。剩下的就会放在‘群仙苑’中供人欣赏。”
虽然相处不过几日,但娇小可人的傅三小姐给两位日曜的远客留下了非常亲切的印象。这位傅三小姐对任何人都很友好,脸上那清恬的微笑从不落下,让两位客人一度以为她不是傅秋朝的妹妹,而是司徒玥琤的妹妹。
快了半步在前面为两位客人引路的少女笑着解释着那溪的传统节日,一袭淡紫罗裙随着她轻快的步伐飞舞,衬着回廊两侧的碧树繁花翩然如同美丽蝴蝶。与她姐姐相似的微扬凤眼不知为何透露着不同的俏丽清秀。
如果硬要比喻的话,傅家二小姐那双凤眸让人联想到的是秋天的萧肃与冬日的倦怠,傅家三小姐则让人感觉到春天的充满希望与夏天的明亮热情。而这热情,很明显的感染到了向来对美的事物有着微妙执着的日曜城主。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群仙苑’!”
说风就是雨的城主大人兴致高昂,一声令下就要转身,而跟在身后一直没出声以保持稳重形象的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大小姐,为小泠儿的事奔走了好几天,你好歹让人喘口气,咱们还是好好用过晚膳再去吧!”
公孙城主狡狯的眼神瞄向了身后的楚大捕头……“吾兄,我又没邀请你,你大可去饮酒作乐,花花草草的东西本来就不适合你啊。”
被看穿的楚大捕头面露尴尬……“呃,既然是天下罕见的五彩水仙,当然要去看看。”
一声轻笑打断了两人的你来我往,傅卿卿察觉到两道目光的注视,她弯着好看的唇解释:“公孙姐姐,楚大哥,你们别着急。群仙苑现在并没有五彩水仙可看。每年的五彩水仙在群仙宴之前都是不会露面的。所以,你们还得等上三日。”
本欲继续斗嘴的两人闻言分别露出了失望与恍悟的表情。而秉性坚强的公孙城主一个深呼吸又振作了起来。
“好!三日之后,无论是五彩水仙,还是泠儿妹妹,都是我的了!”
势在必得的语调让楚风邢无可避免的无奈叹气,而傅卿卿则是眯着轻俏凤眼回了一句过于自然的话语。
“公孙姐姐,二姐可不会是您的。”
这话,说的好像她知道泠儿什么内幕一样……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表达了疑问……“为什么?”
“因为……”傅卿卿正欲解答,眼角余光却捕捉到了隔着一小方池塘那边一个行色匆匆的人影……“咦?是萧婶。看样子是刚才司徒大哥那儿出来,又是去问二姐消息的吧……”
楚风邢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心头一直存着的疑问终于找到机会说出来:“对了,卿卿姑娘,我一直没机会问,为什么这个妇人这么关心小泠儿的事?”
这几日,在司徒府上下都纷纷奔走查探泠儿消息的时候,最淡定的就是傅家夫人了。每天必定为他们准备好丰盛的早中晚三餐,并佐以体贴周到的微笑服务,完全不像个女儿失踪的忧心娘亲。相比之下,倒是那位南院的夫人更焦急一些,一日追问进展不下十次,简直急过府上任何一个人,这种情况让他感到深深的不解。可傅卿卿接下来的回答,却只是更加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混乱。
“萧婶当然着急,她宝贝儿子的命全都系在我二姐身上呢。”
卿卿笑的无奈,看到两位远客对自己的话摆出满脸困惑,明眸转了转,边引着两人继续往前走,边将萧家少爷与她二姐“结发共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在知晓了又是闻人家的“杰作”之后,楚风邢难掩气愤的将肩上的玄铁长棍捶上了脚下的青石板,却也只能为闻人家确知天命的异能而深感无力,无话可说。
有片刻的沉默,而后是公孙翩若打断了沉凝的气氛:“那泠儿妹妹不跟我走,就是因为这个?”
“当然不是。二姐才不可能嫁给病大少。”卿卿答的轻快而肯定,顿了顿,语气出人意料的低沉了下去,像是在诉说一个鲜有人知晓的秘密,令人忍不住侧耳倾听,“二姐离开那溪,离不开那溪,无论走到哪都忍不住会回到那溪,其实都是同一个原因。她的心上人在这里呢!”
她说的欣悦而甜蜜,却让另外两人愣在原地。
浑身冷淡一看就是内心苍白的冰山小泠儿有心上人!
骄傲又懒散根本没空理会情情爱爱的泠儿有心上人!
“是谁?”两人同时问出口。
傅卿卿娇俏的眨着眼,站定在西院中厅的台阶前对惊愕万分的两人笑笑卖了个关子。
“公孙姐姐,楚大哥,你们说,这那溪城,谁最招人喜爱呢?”
谁……呼之欲出的答案却让两人同时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头一样开不了口……可能吗?真的有可能吗?泠儿中意的男子真的会是……他吗?
像是回应两人的疑问,西院中厅的雕花红木门“咿呀”一声被拉开,那位那溪城人见人爱的人物一袭湖蓝长袍,俊雅出尘的现身在同是一脸呆状的公孙翩若与楚风邢眼中。
如同两尊石像般僵硬在原地,只是用同样呆滞的目光看着傅卿卿快乐的飘到了那溪最招人喜爱的男子面前。
“司徒大哥!娘让我来告诉您晚膳已经备好了,司徒大哥处理完事务就去东院用膳吧。”
不待那笑意清朗的男子回应,公孙翩若迅速闪身到两人中间,拦住了司徒玥琤的步伐。
“咳,小卿卿啊,我们有点事要跟司徒城主讨论,你先去吧。”
本性单纯的傅卿卿没有听出这话有何不妥,不疑有他的保持着甜美笑容。“那好吧,我去看看娘需不需要帮忙。你们别耽搁太久,菜凉掉就不好了。”
说完与三人一一打完招呼才翩然而去。空气中的柔和轻快随之淡去,诡异的气氛逐渐浓重,将站定在西院前庭的三人层层包围。
司徒唇畔笑意不变,像是没感觉到气氛的突变,开口便是一本正经的询问:“翩翩,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讨论?”
反倒是别有用意的公孙翩若一时不知道如何问起……毕竟是泠儿的私密,由她去点明实在不妥。
“呃……是关于泠儿……”皱眉思索片刻,才想到个由头,“飘香楼给的消息太简单了,我们是不是亲自去问清楚一点,至少知道她们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既然飘飘姑娘点到为止,必定有她的用意,我们是问不出结果的。而且我相信以傅姑娘的机智,她会懂得如何保全自己。”淡然而颇具说服力的回应毫无破绽,让有心刺探的两人暗自扼腕。
在公孙翩若挤眉弄眼的示意下,楚风邢勉为其难的开口助她一臂之力,“司徒,你就一点儿不担心?小泠儿是有些小聪明,但毕竟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说不定这会儿正被歹人折磨哪!”
“就是就是!”公孙翩若在一旁频频点头煽风点火,还拨冗给了大捕头一个“说得好”的夸赞眼神。
而向来稳若磐石静若深海的司徒城主仍是不温不火不痛不痒的回了一句“她是女子,却并不柔弱,楚兄不必太过担忧”,让两人彻底绝望。
察觉到身边两人陷入沉默,司徒玥琤松了松脸上略显僵硬的笑容,悄然松了口气,而后从宽大袖口中抽出了原本想在晚膳后拿出来的一纸书信。
“翩翩,楚兄,你们有空,不如看看这个。”
公孙翩若兴趣缺缺的接过,才瞄一眼,瞬间风云变色,一脸的阴冷让一旁的楚风邢也莫名沉重起来,凑过去查看纸上的文字。
公孙翩若飞快浏览着全文,嘴角半勾出一个嘲讽弧度:“那溪商会果然有动作了!”几日前她的感觉没错,那溪商业确实存在严重的问题。而现在这个问题被商会利用,当做威胁城主的利器。
楚风邢直接扫到了落款那个熟悉的名字。“是君华雍?他又想做什么?”
“他要与我约谈。以那溪城的商业兴衰为筹码,要求得到那溪城一半的统治权。”并不轻松的事态在司徒口中道来,却是轻松的语调,连他后背双手的悠然步态也仍是那么的轻松。
两人跟上了他的步子朝东院而去,此刻心中所想已完全不是先前风花雪月,而是一场那溪城,也是司徒玥琤即将面临的大风波。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原来他的目的是那溪城。”
楚风邢为之前的调查与疑问下了最终的结论,而公孙翩若回以一记嗤笑。
“简直可笑!凭他也敢想!司徒,你决定怎么做?”
相对于公孙翩若坚定的立场,司徒玥琤的答案相当出人意料。
“谈。”
简单一个字让公孙翩若与楚风邢皆是一怔,惊愣的表情像是突然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同为城主的公孙翩若倒抽一口冷气,深感不可思议的率先脱口惊叹:“这有什么好谈的!你当真愿意拱手让出那溪城?”
“是啊司徒,事关那溪未来,你要考虑清楚。”楚风邢的话更显意味深长,“那溪城是司徒家几百年来的心血,诚如大小姐所说,实在不该如此轻易的拱手让人。”
“他毕竟握有相当的筹码,若是真有治理的诚意,也不是不能谈。”
他淡定的表情与语气就像是在处理一件再简单不过的小事,公孙翩若眼中的光亮一闪而逝,只剩下浓浓的怅然与不解。
“司徒,我越来越不懂你了。”
“你不需要懂我,翩翩。”那溪城主回首面向公孙翩若的神态从容平静一如往常,“如果这次那溪有难,我希望你能伸以援手。”
“不要说废话。”公孙翩若皱眉,引来司徒玥琤更深的笑意,两人的交情都在这句听似斥责的话语中表露无疑。见状楚风邢亦是会心一笑,明白无论司徒玥琤想做什么,他们都会无条件支持。而司徒想必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吧。只要如此,就够了。他们不需要完全懂得司徒的考量,他们要做的,只是在他需要的时候及时伸出援手,那就够了。
想开之后,楚风邢立刻恢复了一贯的爽朗,直接问道:“你想约在什么时候?”
折扇轻击着掌心,司徒城主脸上的浅笑在日薄西山的微冷夕阳下有些微妙的飘忽不定。
“群仙宴吧。”他轻声说着。
群仙宴……公孙翩若与楚风邢面面相觑,想到下午飘香楼送来的纸条上也同样只有这三个字。看来,三日后的这个节日会过的相当精彩,这让向来不甘于平淡生活的两人一时情绪澎湃,心中除了对那宴会的期待,再无任何其他想法。
而不着痕迹的顺利摆脱拷问纠缠的司徒城主,却在此刻敛起了笑容。面无表情的俊容满是无人领受过的冷峻气息。只因那颗在知晓事关那溪未来的夺城大事时都保持着波澜不惊的心,不知何时又悄然恢复了方才冲动拉门前的不平静,不受控制的跳动着他过于陌生的脱轨节奏……